不忍直视
（下）
这不就来了
王一博死皮赖脸要留在肖战身边，他听小孩儿说肖战有轻生的念头，心里恐惧的一匹，又不敢问肖战，只能眼睛时时盯着肖战。又一边儿问了肖战的病情，联系了国内外治脑瘤比较顶尖的专家，得知了脑瘤容易引发偏瘫和大小便失禁的后遗症之后，他一瞬间明白了肖战的心理，他知道肖战一直这么好强，离开他，把房子订到海边，也不过是为的走时候体体面面。
王一博越明白就越心疼到无法呼吸，他设身处地的去想肖战，如果肖战爱他王一博，平白无故的忍了这么多年的羞辱，最后连死的时候也得不到爱人的一点心疼，只能一个人跑到国外去忍受痛苦。
他想起那晚肖问如果他走了他会不会难过，自己那晚的回答有多么混蛋他知道，王一博想杀了自己的心都有了。
肖战不适应王一博的到来，与其说不适应，他根本没有想过王一博会找来，本来一切平平静静的，王一博怎么会找来呢，于是他特别生气小轩把他卖了的事儿。但是再生气已经是这个局面了。
肖战刚开始很恐惧，因为他现在已经是犯病的时候意识不清的状态了，他很清楚下一步会发生什么，或者是抽搐偏瘫，或者是大小便失禁，哪一种都不会好，所以他正打算了解生命，王一博怎么能在这个时候来呢？
就算王一博来，可以过来怪他，找事，羞辱他，都没关系的，大不了两个人都鱼死网破，老死不相往来，可是王一博为什么会抱着他哭，为什么会说“我爱你”这种胡话？
难道是因为他生病王一博于心不忍吗，肖战知道王一博其实很善良，就算当年自己把王一博逼到那个份儿上了，王一博也还是老老实实答应了他的一切要求。肖战很苦恼，刚开始很排斥王一博，更排斥自己身边时时刻刻有一双眼睛盯着他。
虽然他爱王一博，可是，都这个时候了，肖战真的吃不消，也没有心力再想这些情情爱爱了。肖战这些年还给王一博的，已经是尽及所能了，不管王一博心不心领，满不满意，这是他肖战做到的最大限度了，所以自己也才打算说走就走，没有半分留恋。
可是每当他头疼的受不住的时候，王一博无声把他抱在怀里泪流满面的样子，他真的无法不触动，刚开始他抵触自己展现这样狼狈的一面，发疯似的在王一博怀里拳打脚踢，王一博却闷声不坑，后来他累了，也就不再管王一博的存在了。
只是疼得昏死过去又醒来的时候，睁开眼看到自己正被一个人紧紧抱着，热量穿到身体深处，他又无法不贪恋和动容。
肖战头疼的时候会眩晕，会恶心呕吐，这也是导致他消瘦的最大原因，王一博每天给肖战变着法的做好消化的食物，只希望肖战可以吃一些。可是吃了吐，也不抵一些作用，现在当务之急是找医生和劝肖战手术。就算劝不了，他绑也要把肖战绑到手术台上，可是当他听说致死率百分之五十的时候，他一下子就不敢了。这么多天来支撑的信念轰然倒塌，他在会客室里把医生骂的狗血喷头，眼泪却像断了线似的往外冒。
王一博到现在都不敢相信肖战生病的事实。但是他晚上抱着没有多少重量的肖战入睡的时候，这种感受就会被无限放大，他会彻夜失眠，抱着肖战的指尖都是发抖的。
每次肖战头痛到要撞墙的时候，他抱着肖战，感受着肖战痛苦的颤抖，听着意识不清的肖战不停喊着“让我死”的时候，他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心如刀割的感觉，他恨不得替肖战去死。
他不明白上天为什么要这样对肖战，可他有什么资格职责呢，连他自己也是伤害肖战的凶手。
王一博蜷缩在空荡荡的会客室里，独自消化了一遍又一遍，缓了好长时间，才洗干净脸收拾好了自己，去哄肖战吃饭。
这些日子王一博开始有意无意像肖战道歉。听医生说肖战现在只是中期，所以手术成功的几率还是很大的，不管怎样都比等死强，他决定试一试。他向肖战道歉，一是他的确为了自己曾经给肖战造成的伤害道歉，想要表明自己的心意，可是他已经不奢求肖战的原谅或者是喜欢了，只要肖战愿意活下去，让他做什么他都愿意。二是他想让肖战信任他，能够替他一句劝。
只是在肖战看来，这些都是王一博的同情。肖战的爱本来就卑微而隐忍，他不奢求王一博来发现，甚至已经不期待回应了，没想到王一博却来了，还跟自己说了道歉。肖战左想右想也想不通，第一是他觉得自己做的已经够过分了，要道歉也应该他向王一博道歉，怎么会王一博向他道歉呢，再者王一博怎么会喜欢他呢，这一点他是无比确定的，毕竟也和王一博一起纠纠缠缠了这么多年了，王一博喜欢什么样的人他最清楚，就算王一博喜欢他，也应该喜欢的是从前的带着面具的他，不可能是真实的他，更不可能是现在这么狼狈的他。
所以他想来想去，觉得还是王一博不适应他的离开，或者公司出了什么事，跑过来找他，又发现他已经病入膏肓了，同情心起来，才愿意骗他，想让他活下去。
可是他愿不愿意活下去，谁也决定不了。
终于一天肖战耐不住，王一博现在是软硬不吃的状态，不管肖战怎么发脾气就是赶不走他，肖战就问王一博：是公司出什么事了吗？
他是真的想知道，如果王一博想让他帮忙，趁现在他还清醒，他还是愿意做的。
王一博却被问愣住了，如果肖战闹着说不要同情他，王一博还能解释这不是同情，是爱，是自愿，可是如果肖战理解成了自己有求于他，这下王一博的心又被划开了一道口子，他张了张嘴却心痛的出不来声音。
他不知道该怎么改变这种互为利用的猜忌，毕竟自己从前也以最大的恶意猜忌过肖战的真心，而且一猜就是几年，他最没有资格向肖战解释这种问题。
可怎么办呢，王一博这个不知该如何回答已经被肖战解读成了利用。肖战就顺着王一博的不知所措又说：“如果需要我解决，趁我现在还能动还清醒，你直接把要我做的事告诉我得了，你不必要再待在这里假惺惺的照顾我了。”
王一博无助又心碎，泪眼模糊的看着肖战梳理的眼神，一如从前，王一博忽然觉得这个人的心其实比谁都狠，他不爱一个人，就算那个人把心挖出来给他他都不会多看一眼，他爱一个人，就闭口不谈，把自己缩在壳里，要等那个人去猜，他决定要离开，一声不吭就消失的无影无踪，根本不管那些担心他的人的死活。他怎么会这么心狠呢，什么都嘴硬，什么都要强，什么都要往肚子里咽，王一博抽着气问他：“你以为，我做的这一切都是假惺惺的吗？”
肖战看着王一博受伤的眼神，不知道为什么那个“是”就堵在嗓子里出不来了，其实他也不想说这么难听，这些天来他的确感受到了王一博的真心，可是想要利用的真心也不是真心，不管王一博同情还是利用，他都不愿意再让王一博待下去了。
就在他纠结的时候，王一博又问：“如果真的要你帮忙，你愿意跟我回国吗？”
肖战思绪被这个问题带走了，开始仔细思考愿不愿意回国的问题，可是她担心自己这副身子，实在经不起折腾了，如果要是回国犯病严重了，弄个半死不活，那他费这么大劲儿就白费了，所以他仔细想了想，摇了摇头，“不能在这里帮你吗？”
王一博本来就没打算回国，这个问题只是让他确定了，现在不管是利用还是什么，都阻止不了肖战轻生的念头了。
王一博晚上抱着肖战睡觉的时候五味杂陈，医生要他先带肖战做化疗，难道他又要用强硬的手段逼迫肖战了吗？一想到这里，王一博就心乱如麻，可是心乱如麻也要做，他斟酌再三，还是向肖战开了口：
“肖战，不知道你愿不愿意相信，我都是这个世界上最爱你的人，我想要让你活下来，想要让你治疗，我想要你好起来，好好和你在一起，我不愿意和你闹了，我知道你心里是喜欢我的，我心里也一直放不下你，你怎么就不愿意再给我们一次机会呢？肖战，就当是为了我，好不好，我知道你自己已经没有什么留恋了，可就当是为了我，为了我好不好，你把我一辈子都毁了，你还想让我恨你一辈子吗？我发誓如果你走了，我一定不会让你的亲戚好过，我一定会把你辛辛苦苦经营起来的公司毁了，你忍心吗肖战？我求求你了，答应我不要放弃治疗，好不好？”
王一博这一番话下来，肖战在暗夜里睁大了双眼，先不说这份话里的真心，他感受到的是扑面而来的威胁，王一博正巧抓住了他所有的软肋，肖战忽然觉得自己赤裸裸的在王一博面前，他忽然想逃离身后包裹着他的这片温热。
两个紧挨着的心脏此刻都跳动的厉害，他们感受着彼此的体温，又精神紧绷，互相觉察着对方的一举一动，分明是挨得最近的两个人，却都觉得自己离对方其实很远很远。
肖战也才真正进入了王一博过来的状态，说实话，王一博前面来找他，对他这么好，他真的很不适应，问明白了王一博来的理由，今晚又听他说出这番话，他才适应过来，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觉得可以逃跑了。
或许他性子就这样吧，吃硬不吃软，可其实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是吃软不吃硬的，不然王一博这些天来这么照顾他，他分明想要逃跑，却还是忍住了，他分明刚开始很抵触，却闹着闹着停住了，只是他自己不知道而已。
王一博也没有真正悟到这个道理，或许他从前悟到过但是现在束手无策什么法子都用了，总之如果要是王一博连哄带骗来软的，或许肖战会跟着他治疗呢，可他偏偏半软不软的说出这番话来。
肖战谋划着要逃，这下他可以无所顾忌的想怎么逃。
想来想去，他觉得还是假死比较合适，这样可以让人断了找他的念想，更何况也不算假死，早死晚死都是死，他也不算说谎。
所以肖战写了封遗书，又准备了两双一样的鞋子，抽空摆到了海边一个比较隐蔽的石块上，王一博现在看他看的紧，而且还找人把院子都围了起来，他观察了好几天才发现可以跑出去的空挡，于是待到晚上，趁着王一博给他做鸡蛋羹的时候把遗书往床上一摆就跑了。
可是千算万算没算到，自己跑一半把妈妈留给他的布玩偶给忘了，虽然只是一个巴掌大小小的玩偶，可对于肖战来说却是意义非凡，那是他从小带到大的，就连从养父母家里跑出来，他什么也没带，就只带了这个布玩偶，他是想着死的时候也要带上这个玩偶的。但是回去肯定会被王一博抓，这个时候就更不行了，他就借来纠结去，也没想到好主意，只是脚步不由自主的往回走了。
他想要不回去先看看，如果实在不行就不拿了。
没想到他刚返回一半儿的路上，就发现几辆救护车的声音，朝着他住的房子飞奔过去。
大晚上的救护车的声音非常刺耳，接着又来了警车的声音，肖战莫名的心慌，不由得加快了脚步。等到他回去的时候，发现自己家那片海域被照的灯火通明，又是吵吵嚷嚷的人声，肖战懵懵的看着前面，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难道是王一博喊来救他的？
肖战看了一会儿，听到直升机也被叫来了，还出来几个穿潜水服的人，肖战确信了，不知道为什么心里闷闷的慌慌的。不过现在不是看热闹的时候，肖战立马反应过来，现在王一博应该在人群中间还顾不上他，肖战飞速的超屋子里奔过去，以最快的抓起了床上的小人，就要跑。
可这个时候他被小轩喊住了，还不待他反应过来，小轩就一下子扑到他身上，哭着喊：“哥！哥！你没跳啊啊啊、你还活着！！！”肖战心里急得一批，想他心想现在走不了王一博就要抓到他了，真急了，恼着说：“小轩你松开！”
小轩却愣住了，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一抹，这才反应过来，又大哭到：“哥、哥、你没跳可是、可是、王哥跳下去了……怎么办啊……”
肖战正要往外冲的身子忽然僵住了，他忽然不理解小轩在说什么，但是眼泪已经先大脑出来了，心脏已经先大脑停滞了 肖战感觉到自己被无限放大的心跳，只觉得耳畔嗡嗡响，他从一片空白中抽离出来，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你说什么？”
小轩被肖战的神情吓得不敢哭了，愣愣的回答：“王哥他、救你、跳海了……”
肖战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挤到那群吵吵嚷嚷的人群当中的，他还清楚的记得那个地方就是自己上午放鞋子的地方，他还记得他那个时候说自己想出去散散步，王一博想要陪他，肖战冷硬的不让他陪，王一博温柔如水的的看着他，好像真的有些委屈，才笑着说，好，我给你做好吃的，你记得不要跑远，我会担心。
肖战大口大口呼吸着海边稀薄的空气，感觉周围的人声大到他头脑一片眩晕，可他认认真真的找了，王一博不在人群中间，他此刻应该是像王一博找他一样狼狈，他扫视着人群，花了好长时间才让自己镇定下来，接受了王一博跟着他留下的那双鞋子跳海的事实。
他忽然发疯似的推开人奔到那块儿石头上，下面是一望无际的海水，黑暗的，将要把人吞没，尽管直升机照着，那汹涌的波浪也让人望而却步，心生恐惧。
就连肖战这个一心想死的人，真正站到这块礁石上，也会心生恐惧，王一博怎么会跳下去呢，更何况他只是留了一双鞋子，王一博连人都没见到，怎么会跳下去呢。
“我跟王哥给你做完饭就进屋找你，发现你不在，王哥看到了你留下的、遗书，就疯了一样往海边冲，我拦不住，就跟王哥一起找，那时候天快全黑了，王哥特别急，最后王哥先发现了你的鞋子，我还没跟上去，也没注意到，一不留神王哥就、就跳下去了。”
肖战脑子里回荡着小轩的话，他多少是有些不信的，可是看着眼前这群人慌忙的搜救，他又不得不信，肖战咬着牙蹲了下来，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落，他觉得心里好像漏了个窟窿，呼呼的往里面灌着冷风，他手脚浑身发抖，看着那片想要把他吞没的漆黑的海域，白灯一会打在上面，也照不亮那片冰冷的海水。肖战蜷缩着咬自己的手背，周围人喊他他也当做听不到，只是盯着那片海，他第一次这么直接的感受来自死亡的恐惧。这种恐惧压迫着他，吞没着他，撕扯着他，让他感觉浑身无力。他现在只要想到“生死未卜”这个词就会觉得不真实，也讲不出来哪里不真实，他心痛的发抖，从喉咙里挤出呜呜的呜咽声，所有人都告诉他王一博不见了。消失在了他眼前的那片海中。
肖战感觉自己要窒息了，他头痛得厉害，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小轩在旁边求他休息，他也不理，他要等着王一博出现，等着王一博被救出来。
可是谁都清楚，这是深水区，跳下去，人被救上来的可能性为零，能够把尸体打捞上来就算是奇迹了。
肖战不敢往这方面想，他拼命压制着自己疯狂的念头，一心祷告上天让王一博出现，只要王一博活着，他什么都答应他。
可是距离跳海已经几个小时了，他的心也逐渐由刚才的疯狂跳动，转变成稳定跳动，现在像是死了一样，他感受不到心脏的跳动，甚至感受不到头痛了。
天边渐渐泛起了鱼肚白，肖战的眼睛肿得厉害，却还是一刻不停的掉着眼泪，他蜷缩在那块儿礁石上，用干翘的嘴皮念念有词。搜救逐渐停滞，直升机先离开，警官在肖战的无神的视线里拉过小轩说了什么，就准备撤队离开了。肖战忽然想到活了过来，疯狂的冲过去拉过小轩嘶吼道：“他跟你说了什么！为什么不救了、为什么不救了！！！”
小轩被肖战的力气震惊到了，呛红脸坑坑巴巴的说，“哥，节哀。”他也很难过，可是不得不告诉肖战这个事实，说完就又聚了一眼泪水。
肖战却又吼道：“他还没死，他还没死！为什么不救了！啊！”他松开小轩跌跌撞撞的扑向要走的警察，哑着嗓子哭喊道：“我求求你，我求求你，救救他，救救他，救救他吧，他还没死，他没死……”
“哥！”小轩哭着拉住肖战，“王哥已经不在了，你，你清醒一点！”
“滚！”肖战一脚踢开了小轩，像看仇人一样看着他，眼睛像充血一样猩红一片：“他没死！”
说完这句话，他忽然一阵抽搐，紧接着就抱着头痛苦蜷缩起来，这阵头痛简直像是要了肖战的命一样，冲的他眼前一片发黑，肖战疼得要命，下一瞬便失去了意识。
肖战再醒过来时，眼前是一片白，他花了好长时间才完全睁开眼睛，看清东西。不知道为什么心脏抽痛，他不知道为什么在这里，好像是失忆了一样，大脑一片空白。
可是也就是空白了一分钟，他紧接着就想起了王一博，那晚上令他窒息的记忆扑面而来，他一下子蜷缩起来痛苦的用手捂住自己的心口。
他好像终于明白了为什么王一博说他狠了，如果王一博不爱他，就不会为他跳下去，如果王一博爱他，位置互换一下，如果现在跳进海里的真的是他，王一博估计也会像他一样痛不欲生。
更何况，王一博甚至为他跳了下去。
试问他这些年来口口声声说爱，看到那海的时候还本能的心生恐惧，他不敢想象王一博到底是有什么样的冲动，竟直直跳下了海。
虽然肖战明白爱从来不该有谁多谁少，可他还是被王一博震撼到了。
他原本不敢相信王一博会爱他，更不觉得自己值得被王一博爱，他们之间早就支离破碎，被他亲手葬送了，王一博到底是经历了什么，分明他离开之前还说过那么伤人的话，王一博到底经历了什么，竟然在他离开的那段时间爱上了他，一个人怎么会有这么大变化呢。肖战想不明白，可无论他想不想得明白，现在一切都晚了。
肖战还是不相信他永远再见不到王一博的事实，他无比疯狂的想要见到王一博，哪怕是尸体。
这样想着，他坐起来就要下床，这个时候小轩过来了，被他吓了一跳，赶紧喊：“哥！你干嘛，快躺下！”
肖战冷着脸就要走，小轩慌忙赶紧抱住他，“哥，你不要乱跑了！你知道你昨晚有多危险吗？要不是王哥带来的医生你就没命了！你想让王哥的努力白费吗？”
肖战忽然愣住了，他眨了两下眼，大颗的眼泪就砸了下来，喃喃道：“对，我要好好活着，我要好好活着……”
他知道王一博有多想让他活着，经历了这次失去，他才知道一个人死了，爱着他的人有多么绝望和痛苦，他不敢再让王一博痛苦了，他不敢死了，他也不想死了，那种死亡的恐惧压过来，让他觉得可怕而痛苦。
肖战坐到床上，安静了下来，可他还是想见王一博，他忽然抬头看向小轩，眼神失落而无助，沙哑着嗓子轻声道：“我想见他。”
小轩心疼的给他擦了擦眼泪，深呼吸道：“哥，王哥没死。”
肖战被这个消息砸懵了，他眨了眨眼问：“你说什么？”
小轩抓着肖战的肩膀，生怕他再有什么举动，他说：“哥，你别激动，王哥他没死，昨天你昏过去之后，搜救人员在另一处的沙滩上发现了王哥，只是情况不太好，肺部腹腔感染，现在还在重症监护室，不过不会有生命危险了，我刚从那边儿过来，就是想告诉你这个消息的。”
肖战花了好长时间才把这个消息消化掉，但是他还丝毫没有喜悦，只是感觉到自己有救了，就像是那种久旱的土地，也才能一滴一滴的等水浸润了才会重新湿润起来。他的心脏又开始狂跳，知觉又开始错位，加上他也才从鬼门关走了一遭，所以他才真的理清楚王一博没死的时候，他的心口一下子胀满，虚弱的昏了过去。
等他再醒来，天已经黑了，他的白病房里亮着灯，肖战恍恍惚惚看来看周围的世界，小轩正在盯着他，还有两个他不认识的人，他也顾不上认，才恢复了力气就抓着小轩急切说：“让我去看看他，好吗？”
小轩求助的向对面人看了一眼，那人对他点了点头，小轩才点了点头。
还没过四十八小时，王一博虽然脱离了生命危险，但并不代表就没有生命危险，还是不允许人靠近探视，他现在的免疫力已经低到随便一个病毒都可以治他于死地的地步了。
肖战被小轩扶着在门口看王一博，肖战隔着小窗户远远的看到王一博安静的躺在病床上，他的身上插满了管子，心电监护仪正在有条不紊的画出一个一个小山坡，他才感觉到自己的心跳也一下一下，跟随王一博落到了实处。
听小轩说王一博在他走后把公司经营的特别好，而且还替他教训了一个叫顾晋的人，甚至也成了可以独当一面的行业大亨。
肖战光是听这些，就能想象到当初他问公司是不是出事的时候，王一博有多心碎了。
这就像是，王一博在那几年里从没有信过他一样。肖战觉得无力，两个人兜兜转转，到底是信任出了问题，也没理由互相怪来怪去。
王一博给肖战介绍来的医生，肖战谢过了，也同意自己会化疗手术，只是要等王一博醒来。
他知道手术的成功率，说实话他对死亡从来都是恐惧的，只是自己选择死和不知道什么时候死在手术台上，他更愿意选前者而已。
王一博醒来的时候肖战不是第一个收到消息的，他那个时候正在做检查，根本不知道王一博已经醒了，更不知道王一博吵着闹着要见他，人拦都拦不住。
所以当他走出检测室门的时候迎面撞上一脸虚弱正往过来冲的王一博，肖战呼吸都停滞了。
王一博看见他也愣住了，似乎才接受别人没有骗他，肖战还好好活着的事实。还是肖战先反应了过来，手忙脚乱的上前去要扶住他，他不明白那么虚弱的躺在床上的人怎么忽然走到他面前来了，他有些生气。
可是他还没来得及生气，王一博就一把打掉了他伸过去的手，肖战被打懵了，怔怔的站在那里看向王一博。
王一博红着眼眶，脸色惨白，但肖战还是感受到他颤抖着的气息，王一博醒来只问过一句“肖战呢”，相当于没开嗓子，所以问出的话也是无声的，沙哑的，像是字字带着血，一个字一个字，颤抖着从喉间挤出来，可肖战还是听清了，王一博问：“骗我，好玩儿么？”
说完这句话，王一博转身就走了，被一群护士掺着走得虚虚晃晃。
肖战这才找到了自己已经消失的呼吸，脚一软倒在地上大口喘着气。小轩急得不知道要跟谁，最后还是扶起倒在地上的肖战，哭着喊“哥……”
肖战的眼泪不知什么时候又掉了下来，他最近总像是泪失禁似的，不过他也不管，没有知觉，还抽出空来安慰哭鼻子的小轩：“哭什么，没出息。”
他虽然被王一博说了，他也知道王一博肯定被他气到了，一时半会儿原谅不了他，他也知道自己对不起王一博，就该受着这气。这些他心里门儿清。
只要王一博还要他，他就会赖在王一博身边，再也不走了。
所以肖战第二天就跑到王一博病房离去照顾。
王一博憋着气，看到肖战一副风一吹就要倒的身子骨还在乱跑，他就更生气，也不理人，就自己一个人坐着生闷气。肖战怎么哄都不对，心里一面恐慌王一博真的不要他了吧，一面又担心王一博身子恢复的不好。
终于有一天王一博爆发了，对着还在乱忙活的肖战吼道：“你还嫌自己死得不够快？”
正在扫地的肖战被他喊懵了，愣愣的站在原地，过了一会儿就退出去了。
王一博吼了人自己还后悔，翻来覆去睡不着担心肖战，他是真的被肖战搞怕了，天知道当时他看见那一双鞋的时候，心里有多么窒息和恐惧，天知道他跳下水的时候还丝毫不觉自己处在什么样的环境里，一心只找肖战，不知道游去了哪里，不知道又了多久，死亡的恐惧才慢慢涌上来，可是失去肖战的痛苦又激着他继续寻找，不知道游了多久，他一点儿力气也没了，昏死在了一望无际的大海。就连昏迷前的最后一刻，他还在因为没有护好肖战而自责和痛苦。
王一博叹了口气，最终还是向肖战妥协了，他决心去找肖战，他知道肖战的脾气，自己生气也最多生两天做做样子，接着就要去哄，给肖战铺好台阶，不能真的把人给惹了。
经历这次，他可才真的吃透了肖战，不敢再来硬的了，就得软的，就得哄。
谁知道他刚有这个念头，病房门就被打开了，王一博心里一惊，放慢了呼吸，仔细听着动静。
就听着有轻轻的脚步声，走到他的病床前，然后没了动静，王一博刚刚疑惑着要转身看，忽然觉得背后一沉，一团热就贴住了他的后背。
紧接着他感觉到慢慢有一双手环住了他的腰。
王一博感受着耳畔近在咫尺的温热，心脏扑通扑通。
肖战环住了王一博，在暗夜里贪婪的看着王一博的背影，似乎离他很遥远似的，但是经历了生死，他又觉得很近很近，很庆幸。
肖战轻轻叹了口气，王一博的心脏就被这一丝轻轻的叹息攥住了，大气不敢出。
肖战轻轻说：“对不起，我是太想见你了……我没有不想活，我就是，害怕……我太想见你了，我怕……”
王一博鼻头一酸，心里一绞一绞的疼，他也顾不上装不装睡了，转身一把把肖战紧紧抱在怀里。就算过了这么久，他还是贪恋肖战的气味和身体，也只有这一刻，他的心才暂时觉得圆满。
肖战被王一博一下子抱懵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顿时脸红了。不过黑夜里也看不到他脸红，他开始有些挂不住，想挣扎，可是王一博搂他实在太紧了，肖战也感受到了王一博的情绪，渐渐也稳定了下来，开始真正用心感受这失而复得的拥抱。
两个人其实都一起过这么多年了，对彼此的身体也都特别熟悉，可是这个拥抱却让双方都心跳加速，这毕竟是双方心意相通的第一个拥抱，也难怪两个人都紧张，特别是肖战。王一博倒是不太紧张，他还沉浸在肖战刚刚那段让他心疼的无以复加的话里，肖战好像比之前更轻了，更瘦了。
王一博心底有盖不住的恐惧，他真的害怕失去肖战。可是肖战看着他却忽然噗嗤笑了，一双大眼在暗夜里闪着水润润德光，就这样一眨不眨的王一博，忽然说一句：“真好。”
王一博落下了温柔而热切的吻，他痛恨自己那几年为什么要同肖战置气，分明肖战这么好，这么惹人心疼，他却做出那些伤人伤己的事。
肖战感受着王一博的情绪亲吻，心里满满胀胀，幸福得发酸，换作以前任何时候，此时此刻，都是他不敢奢望的梦。所以他才忽然说真好，像是做梦一样，他就被王一博温柔的抱在怀里，就像是最初的时候，王一博这样温柔的抱他，吻他，这样的感觉，真好。
从那晚以后肖战就赖在王一博病房不走了，王一博恢复得差不多，就把床完全腾给了肖战。
肖战在王一博的陪伴下积极配合治疗，王一博也给他极尽的温柔和关怀。化疗后的肖战一直在掉头发，这对颜值这么高的肖战来说是个巨大的打击，虽然肖战嘴上不说，但王一博都看在心里。晚上睡觉的时候，王一博就抱着肖战，向他说，无论肖战变成什么模样，都是他王一博最真爱的宝贝。爱和支持抚平了肖战的焦虑。两个人熬过了痛苦的化疗。
终于迎来手术的时候，肖战反而变得无比平静，倒是王一博紧张起来，焦虑起来，从手术的前一周就开始失眠，虽然在肖战面前从不表现，肖战却也看得出来，他知道王一博的紧张和顾虑，只能笑着来安慰他，说实话，他心里也没底，只是王一博陪着他，他没有原来那么恐惧和害怕。
上手术台的前一晚，肖战和王一博相拥彻夜未眠。本来肖战是想和王一博做爱的，可是王一博说什么也不愿意，最后还生气了，肖战无奈，只能陪他说话。
肖战像王一博讲出了这些年来他只藏在心底的一些话，如果没有王一博来找他，这些话大概率会变成永远的秘密，只属于他肖战的秘密，被他带到坟墓里。肖战一直觉得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像是白来的，是王一博让他找到了意义。
肖战说起自己小时候，父母双亡的那段经历，也正是因为这段经历，他才不愿意治疗自己的病，他真的很恐惧四处借钱流浪的狼狈，父亲临死前瘫痪在床的狼狈至今还印在他的脑海里，他不想变成父亲那样，所以抵触治疗。
他也讲到了被养母虐待的经历，讲到了上学时被霸凌的经历，讲到了听到小姨夫骂他时的委屈，讲到了工地上被凌辱的绝望，这些都是肖战真实经历的，可是已经过去很久了，久到他再讲出来时，已经变得很平静，像是再说无关的事。
可是王一博却泣不成声，这些事他虽然都多多少少了解了，可是再次从肖战口中听到，他还是无比震撼和心疼。他从小是被娇生惯养长大的，他无法想象经历这些的肖战还能这么乐观坚强，这么善良，到底是花费了多大的力气，流了多少眼泪才走到他身边的。
王一博紧紧抱着肖战，听肖战继续讲，肖战讲到他和王一博的事了，情感上才渐渐有波动。他本来就知道自己是弯的，也从来没隐瞒过自己的性向，当然这给他的职场带来了很多骚扰和难题，但他也很庆幸，正是因为这个他才遇到了王一博。
刚开始的确是厌烦的，他这个人那个时候已经给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了，可王一博总是挑战他的底线，招惹他，肖战又是后知后觉，直到自己做了无法挽回的事才发现自己已经离不开王一博了。
肖战每每说到这里还是后悔到想哭，王一博就紧紧抱住他，轻声说，“我明白的。”他明白和理解肖战走每一步的原因，“我一直都知道，是我爹先做错了，就算没有你学会有其他人举报，我那时候太年轻了，只是有气就往你身上撒，我向你道歉，还有你亲戚的那个项目，我没有帮到你，也道歉。”
肖战听到这些话眼眶一片温热，横亘在两人这么多年的误会其实也就是几句话的事，只是他们两个都是不肯服软的一步错，步步错，谁也不愿意先低头。
王一博心里自责的要命，吻上了肖战湿润的眉眼，“还有你后来再去找我的时候，其实我很欣喜，只是我自己也在和自己赌气，不愿意承认自己那么喜欢你，所以才会那么抵触，我也向你道歉。去给你做司机，虽然是被你强迫的，可我自己也知道，尽管我一再抵触，我还是喜欢你。那个时候你什么也不说，我不明白你的心意，一直以为你是骗我的，所以才那么抵触你，可身体是不会骗人的，我心里最深处也明白，肖战，我从始至终一直爱着你，也只爱你。”
“请你原谅我那些年做的错事，仅仅是因为自己的猜测和自尊，就来伤害你，还一再辜负你的好意，肖战，我向你道——”
肖战倾身吻住了王一博的唇，不必多说，他的一个热切的吻就已经说明了他的全部心意。王一博流着泪回应着，他觉得心里好想被什么融着，烤着，柔软的一片。
一切都融化在了那个夜晚，经历分分合合，生离死别才走到一起的两颗心脏为彼此而跳动着，他们不必期待以后无数个相拥的日日夜夜，两个失意的孤独的残缺灵魂，终于在一个平常如往日的夜晚，得到了光和救赎，炙热而圆满。
END.
不要怀疑，结尾就到这，但结局是he，he，he
明天没有什么意外的话我会继续更生魂祭
断更几个月实在是不好意思，三次一团乱麻身体状况也不太行，不过我还是回来了呜呜呜
深蹲下去，我挖的坑跪着也要一个不差的填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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